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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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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2章

上午, 哈氣連天的學生們在車站碰頭。

釘崎野薔薇眼尖,盯著五條老師的制服外套的紐扣,忽然伸手, 拉出一根黑色發絲。

她將它拉直,震驚道:“這是什麽!”

虎杖悠仁:“一根頭發!還是長頭發。”

釘崎野薔薇:“女人的長頭發。”

虎杖悠仁:“難道老師忽然交往了女朋友……”

釘崎野薔薇:“而這種事居然不告訴我們!”

五條悟嬉皮笑臉, 任由他們一唱一和地猜測,不否認也不承認, 而伏黑惠多看一眼就知道怎麽回事, 在兩位同期猜測越來越離譜的時候,代行解釋的責任:“又不是只有女生留長頭。”

“……”虎杖恍然大悟, “對了、源同學也是!”

釘崎吃瓜失敗,‘嘁’了一聲:“真沒意思。”

源柊月的頭發很長,紮著高馬尾,發尾垂到腰部。

和長頭發的人住在一起,某種程度上很像養長毛貓, 家裏各個意想不到的角落都可能出現貓毛,一不經意,沾到缺乏無下限保護的外套上,不算稀奇的情況。

短發美女釘崎靈魂發問:“不過, 小源為什麽要留長頭發, 不覺得很不方便嗎?洗頭發吹幹也要好久。”

很巧, 這個問題, 五條悟也問過。

“這麽長的頭發,不熱麽?”他說。

源柊月告訴他:“短頭發要經常修剪, 美發很貴的, 貧窮詛咒師沒有那種條件,留長點紮起來, 可以省很多錢。”

日本美發向來是高消費行業,最基礎的修剪頭發就要一兩千日元,帶染燙造型絕對超過三萬——是夏油傑告訴他的,一個相當正確的理由。

他說,別去剪了,經費有限,你紮起來吧。

隨手揪了一根禮品包裝袋,幫他把散發紮成腦後的小團子,後來越留越長。

這種借口誰都騙不過,一聽就知道純屬夏油傑的個人趣味,蓄著蓄著就成了習慣。

當然,長發也給源柊月帶來不少困擾,比如安安靜靜走在街上經常被小混混搭訕,對面說美女要一起去卡拉OK嗎,源柊月開口:我是男的。

小混混要麽唾棄,一個男的留這麽長頭發有夠惡心的;要麽詭異地沈默幾秒,扭捏表示,男的也不是不行——而結果殊途同歸:被他狠揍一頓並搶走錢包。

放在咒術師同伴面前不夠看的三腳貓功夫,收拾幾個暴走族,綽綽有餘。

這種情況在十四五歲的時候比較高發,過了兩年,隨著他五官和氣質的微妙變化,乍一看將他認成女孩的路人,再一打量,發覺那應該是個容貌清麗的少年,暗笑自己眼拙。

剛進入總監部時,堪稱柔弱的外表理所當然為他招來輕視,不少人以惡意揣度著他與五條悟的關系,流言肆意蔓延,成為茶餘飯後取笑的談資,沒過多久,漸漸的全都笑不出來了。

只敢在背後咬牙切齒‘那個陰險的臭小鬼,仗著五條撐腰囂張得不成樣子……’,見到他時又無比熱切親近地喊‘源君’,哎呀源君真是年少有為……

源柊月在總監部如魚得水,天生的權術手腕,身後有最強撐腰,攪得這池死水惶惶終日、不得安寧。

五條悟毫不懷疑,再給他十年時間,他會把那裏變成自己的一言堂。

每到這時又開始想:早點把他帶回來就好了。

在四年前第一次遇到小朋友的時候,別再那麽多曲折迂回、試探套話,不由分說地套上麻袋綁架,扛回家裏、帶在身邊,藏起來不讓他摯友發現,夏油傑半夜想起來一定郁悶得要命,這小孩究竟去哪了?離家出走了嗎?——可惜再郁悶也沒用,搶走了就是他的。

從夏天過渡到秋天,T恤變成襯衫,虎杖又吞下一根手指,源柊月的頭發越發長了。

即將二十九歲的五條老師喜歡拽他的發繩,隨著走路的身體擺動幅度,發繩在黑發間輕輕晃蕩,像逗貓棒。

看著看著,忽然揪一下,在源柊月的瞪視中吊兒郎當地笑‘哎呀讓我拉一下別那麽小氣嘛’,撒嬌口吻仿若JK,其行為又和小學男生沒什麽區別,年齡實在成謎。

被煩得多了,源柊月毫不客氣地罵他‘幼稚鬼’、‘再拉一下我就去剪成短頭發’,在這種威脅下,五條悟難得偃旗息鼓,第二天送了一條紅色發帶作為賠罪,據說大師開過光,一根十幾萬。

“好土的顏色,審美真爛……”

看在價格的份上,源柊月系上了他送的發帶。

風吹過,墨色發絲和鮮艷的一縷紅同時飄起來,像乘著風起舞的花瓣,隱約聞見清淺香氣。五條老師似乎很滿意,唇邊勾起一點笑,喜歡揪他發繩的壞毛病一夜之間不藥而愈。

沒有特意討論過關系的問題,是監護人與被監護人,還是老師與學生,也許最貼切的是同一戰線的夥伴。

在‘蒼’轟向咒靈的時候,源柊月在總監部和老東西虛與委蛇;五條悟給學生講解領域,源柊月彬彬有禮地反駁某高層的想法;五條悟對學生說這樣不行哦,源柊月忍無可忍拍桌子,朝對面的老橘子說‘你閉嘴!’。

不一樣的工作,相似的疲憊,源柊月躺在沙發上看電視,不知不覺抱著靠枕睡著。五條悟回家進門,他依然睡得很沈,蜷著身體,散開的頭發披在襯衣上。

五條悟躡手躡腳走到他的身邊,饒有興致地觀察片刻,得出結論:小源同學一閉上眼睛,就變回小孩子。

修身襯衫皺巴巴的,頭發亂,側著睡擠到臉頰肉,看起來一點也不聰明,像正在學走路的小羊,四只腳各走各的,十分笨拙。

無良教師立刻拿出手機拍照,哢嚓哢嚓的聲音被電視機音量掩蓋,居然還是沒吵醒他。五條悟欣賞了一會自己拍的照片,完全能想到明天將手機屏幕展示給小源同學看時,對方從難以置信、略感尷尬然後被調笑得惱羞成怒的全過程。

稍微想象一下,愉快得笑起來。

於是趁著對方昏睡,繼續肆無忌憚地打量,接著發現小源同學的大腿處有點奇怪的東西,隨著他蜷縮的動作,煙管褲外側,拓出隱約的半個環——六眼為他收集更多信息,很快,五條悟認出來,是襯衫夾,用於防止襯衣起皺。

皮質襯衫夾,一側夾著襯衫下擺,另一側環在大腿上,啪嗒一聲扣起來,勒出一圈軟肉。

等待晚上摘下來,大腿根印著一環淡粉色,像被人用指腹用力摩挲過。

“……”

會對和他學生同齡的小源同學誕生這種想法,怎麽想,都過於糟糕了。

是人渣摯友半夜托夢給他一拳都不好意思還手的程度。

五條悟替他蓋了條薄毯,默不作聲地回到房間。

十一月底,東京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。

十二月九日,學生們替他準備的生日驚喜PARTY,經過一周的努力,閃亮登場。

“五條老師生日快樂~”

雖然保密水平漏洞百出,從一開始就沒瞞住,但五條悟依然配合地裝出一副驚喜的樣子,說老師好感動,謝謝可愛的學生們。

一起唱了跑調的生日歌,七海建人也賞光來了,並無情地表示,下班團建屬於加班,我會打加班工資申請,屆時請給我通過。大家笑啊鬧啊玩到很晚,眼見著時間差不多,頗為遺憾地離開,說明天有任務明天見。

伏黑惠陪同期們去附近的車站,他們兩個人留下來,負責收拾亂糟糟的客廳,散漫地閑聊,莫名其妙就到了‘用六眼測試真心話’的游戲環節。

“我特別喜歡總監部,那裏爛橘子又多,說話又好聽。”

“不用六眼也知道是假的哦。”

“其實上周是我偷吃了那塊檸檬蛋糕。”

“真的。……欸?還以為是悠仁?”

“但我不喜歡吃甜的。”

“真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真的。”

“我和伏黑……”

“咦?居然也是真心話……你和小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?”

無論說什麽都能被一眼看穿,場面僵持不下。

最後,他說:“……其實我喜歡你。”

成年人的游刃有餘終於維持不住了,沈默幾秒鐘,有些無奈、十分苦惱地笑起來:“小源同學,你怎麽可以這麽狡猾。”

——是發現了嗎?

“看不出來。”

——連六眼也沒辦法百分百斷定。

“老師認輸了哦。”

——認輸了哦。這句也是真心話。

游戲結束,這就是他的全部回答。

蛋糕還剩下殘缺的一角,燒過的蠟燭放在透明塑料盒子裏,一個‘2’,一個‘9’。

十年匆匆一瞥,昨天才領過高專的結業證書,今天就成了二十九歲的高專教師,占據他生命尺度的三分之一,放在小源同學身上則是一半。

互相比較,一道很簡單的數學題,一筆呵成的大於符號,生命顯然不能單單以時間衡量,這十年的磋磨與浮沈,教他領受過太多,而另一個人卻還站在起跑線上,等待槍響。

這是什麽?這是仗勢欺人。

‘我喜歡的’下一句是什麽?

是‘那就交往吧。’

五條悟心裏有正確答案,不過,他給出了備選的另一個:它通常被稱為‘公平’。

——等東京再下幾場雪,等你目睹蓊郁森林化為焦土,等你看見焦土上盛開生機勃勃的新蕊,我們再來討論這件事。

沒關系,還有很多時間。

一步一步,慢慢長大。

他想:“幸好……”

五條悟關上陽臺門,夜風送來涼涼的水汽。

他單手按住胸口,隔著制服衣料,隔著肋骨,心臟正在喧嘩——罪魁禍首是那句玩笑般的“其實我喜歡你”。

咚咚、咚咚。規律而有力。

咚咚、咚咚,震耳欲聾。

成年人最擅長粉飾太平,再緊張也能隱藏得很好,至少在小源同學面前,滴水不漏。

幸好是二十九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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